小時候,夏天的氣溫或許沒有現(xiàn)在高,但酷暑給人帶來的不適更深刻。不僅空調(diào)沒有普及,防暑解暑的其他手段也有限。風(fēng)扇在最熱的日子難堪大用。有人騎著自行車,載著木箱加被褥制成的“土法保溫箱”,走村串戶賣冰棍。這是孩子們難得的口福,但日常解暑還是遠遠不夠。多少年后回想那時的夏天,最能解暑的還是西瓜。
家鄉(xiāng)地勢低洼,土質(zhì)也不適合種西瓜,周圍幾個村都沒有成片的西瓜地。夏天能吃上西瓜,是托商品販運的福。每當(dāng)暑期,村里和周邊的農(nóng)戶閑了下來,總有人家拉著親戚鄰居合伙,開著手扶拖拉機,把西瓜從外面販到鎮(zhèn)上。家里的大人每隔幾天就會去買個西瓜。挑西瓜也有一套“流程”:為了確保瓜的口感,買之前會在西瓜上切個三角形的口子,連皮帶瓤抽出一塊瓜,瓤是紅的就付錢抱回家,不紅的或者熟過了就換一個繼續(xù)試。如果孩子跟著去買瓜,這塊尖尖的試瓜瓤多半會被小孩當(dāng)場吃掉,美其名曰:幫著嘗嘗。
常溫的西瓜,只能飽口福而不能解暑熱。如果能把西瓜的溫度降一些,那才叫爽口。尋不到冰箱的時候,唯有井水溫度遠低于室溫,井水鎮(zhèn)過的西瓜口感會冰爽很多。打上一盆井水,把西瓜放進去,多少能降一點溫度,但吃起來還遠遠不過癮。最好的辦法是把西瓜直接放到井里涼個透。
院子里有一口井,井邊有一個水桶。日常打水,只需一放一提。但是如果借助水桶把西瓜放入井中,過程就復(fù)雜多了。必須先把西瓜放在水桶里,再提著繩子小心翼翼地把桶放到水面,揮動繩子讓桶稍稍側(cè)過來,讓井水灌入。這里就需要一些技巧了。若傾斜的角度太小,水不容易入桶;角度太大,水桶又會側(cè)翻,西瓜滾出水桶掉到井里,讓人火大。好在西瓜密度低,不會沉入水底,叫來大人幫忙一起拉繩,更加精確地控制水桶,總能把西瓜有驚無險地撈回桶中。
過上一兩個小時,再把水桶提上來,西瓜就跟井水一樣冰涼了。切開瓜,對著紅瓤一口下去,一股清涼甜潤通過味蕾激爽全身,不僅讓差點丟掉西瓜的懊惱煙消云散,更覺這“來之不易”的西瓜比往常更加美味。
《 人民日報 》( 2024年08月24日 08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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