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鳥谷內(nèi),上百種珍稀鳥類翩躚起舞;熱科所里,咖啡種質(zhì)資源琳瑯滿目;珠寶直播基地,燈火璀璨徹夜不息……近年來,坐落于祖國西南邊陲的云南省德宏傣族景頗族自治州,因其生物多樣性和文化多樣性,越來越多地出現(xiàn)在公眾視野。帶著對這座邊陲小城的憧憬,記者踏上了德宏之旅。
“生態(tài)是我們的命根子”
晨曦微露,從德宏芒市機場乘車向西北行駛,百余公里后,我踏入德宏州盈江縣的土地。沿著蜿蜒的山路一路前行,只見一座山村靜臥在山脊之上。作為太平鎮(zhèn)雪梨村下轄的一個自然村,山村名為“石梯”,卻并非需要攀爬梯子,而是因崖壁上開鑿的階梯得名。這是中緬邊境上以景頗族、傈僳族為主的村落,古樸又安詳。
雖已進入初冬時節(jié),可雪梨村依然暖意融融,氣溫穩(wěn)穩(wěn)地維持在20℃左右。景頗族小伙徐小龍早早收拾妥當,玉米、面包蟲、水壺與背刀一一裝入背包。他身著簡便的衣衫,精神抖擻地準備帶我開啟一場觀鳥之旅。
石梯村的犀鳥谷便是我們的目的地。前往鳥類觀測點的路,時而平緩,時而陡峭,越往里走,綠意越濃,鳥鳴聲愈加清晰。徐小龍自豪地介紹,犀鳥谷的森林覆蓋率達90%以上,有400余種鳥類棲息于此,約占全國鳥類種類數(shù)量的1/3,包括雙角犀鳥、花冠皺盔犀鳥、冠斑犀鳥等珍稀種類,享有“活著的鳥類博物館”的盛譽。
“不只是犀鳥,紅腿小隼、白冠噪鹛也是許多攝影愛好者和愛鳥者的心頭好。隨手一拍,都是保護動物?!彼χf。
說話間,二號鳥類觀測點到了,這里可以觀測栗背奇鹛、灰脅噪鹛、黃冠啄木鳥等明星鳥類。徐小龍解釋說,為了更好地保護鳥類棲息地,村民們精心選址,修建了多個觀測點。“選址得觀察鳥類的活動范圍,確保環(huán)境安靜,還要引山泉水供鳥兒飲用。”徐小龍說,觀鳥的距離以15米為佳,既不會驚擾了鳥類,也能讓游客更清晰地觀賞。
不同的鳥類觀測點,看到的鳥也不一樣。“比如說三號觀測點,在那兒可以拍攝到紅頭鴉雀、白頭鵙鹛;五號觀測點在洪崩河公路旁,是觀賞灰孔雀雉、白鷴的好地方?!?/p>
“撲哧撲哧……”聽到鳥的翅膀拍打聲,我急忙抬頭,只見一抹影子掠過樹梢。徐小龍耳尖,立刻判斷出那是長尾闊嘴鳥?!斑@種鳥會發(fā)出清脆響亮的哨音?!弊觥傍B導”多年,聽聲辨鳥已成了徐小龍的基本功。
聊起往事,徐小龍感慨頗多。他回憶,以前,石梯村還是貧困村,村民見鳥就打,只為果腹。直到2015年,觀鳥愛好者來到石梯村考察生物多樣性,村民們才意識到鳥類的珍貴。此后,在當?shù)卣囊龑拢坝^鳥游”逐漸興起,村里的年輕人也主動學習鳥類知識,當起了觀鳥向?qū)В瑤ьI(lǐng)游客認鳥、找鳥,村民們有的開起了農(nóng)家樂,有的建起了客棧,為前來觀鳥的游客提供全方位服務(wù)。如今,像徐小龍這樣的“鳥導”已有40余人,每個人都能熟練地辨別150余種鳥類。
“最近的生意怎么樣?”我問他。
徐小龍靦腆一笑:“11月是旺季,一個月我接待了30來位客人,收入還不錯?!彼芾碇謇锏?5、16號鳥類觀測點,按照70元一個機位的價格,每月能有8000多元的收入。
“生態(tài)是我們的命根子?!笨恐B兒脫貧致富的村民們,知道如今的好生活從何而來。他們不僅把愛鳥護鳥、保護生態(tài)寫進了村規(guī)民約,也印在心里。每次進山之前,徐小龍都會反復叮囑前來拍攝的攝影愛好者們,拍鳥時不許擅自離開觀測點,也不可大聲喧嘩,以免驚擾鳥兒。
下山時,徐小龍告訴我,夏季雨水充足,鳥兒不愁吃喝,現(xiàn)在雨季結(jié)束,山里的蟲子少了,為了保證鳥兒順利覓食,自己每天都會前往鳥點補充食料。
“你們上班要打卡,我也一天都不落?!毙煨↓堈f,“希望通過觀鳥,讓更多人認識美妙的大自然,也關(guān)愛這些可愛的精靈?!?/p>
中國咖啡“基因庫”
離開鳥語花香的盈江,驅(qū)車南下,德宏另一番風貌向我展開。在這里,自然饋贈不僅在山林間,也藏在一杯杯香醇的咖啡里。瑞麗,除了是邊貿(mào)重鎮(zhèn),還擁有目前全國規(guī)模最大、基因型覆蓋率最全的咖啡種質(zhì)資源圃。
當北方城市已然呵氣成霧,南亞熱帶季風氣候卻常年眷顧于此。在瑞麗的大街小巷,咖啡店在午后陽光下透著一股慵懶勁兒。距咖啡店不遠的云南省德宏熱帶農(nóng)業(yè)科學研究所里,副所長白學慧正忙著對前期選育的咖啡種子進行產(chǎn)量與品質(zhì)評估。
云南出產(chǎn)的咖啡豆占全國總量98%以上,其中70%的種源出自云南省德宏熱帶農(nóng)業(yè)科學研究所。在中國,從小眾咖啡店的手沖咖啡到連鎖門店的拿鐵,所使用的咖啡豆大都與德宏有緊密聯(lián)系,“含云率”頗高。
見到白學慧時,他熱情招呼:“先來一杯咖啡吧。”研磨、沖泡、過濾一氣呵成,濃郁的咖啡香瞬間盈滿整個房間。輕抿一口,清新的莓果風味在舌尖綻放,午后困意頓消。“這杯是我們自主培育的‘德熱5號’,產(chǎn)量可觀,風味也沒的說?!卑讓W慧自豪地說。
喝到一杯精心手沖的咖啡或許只需十來分鐘的等待,但咖啡種質(zhì)研究卻是一場以年為單位的“馬拉松”?!芭嘤粋€咖啡良種要耗費二三十年時間,但我們通過組培技術(shù),將育種周期縮短到10年?!卑讓W慧說。
“走,我?guī)闳デ魄七@些種子的出生地?!卑讓W慧帶著我來到德宏熱科所后山的咖啡種質(zhì)資源圃,入目之處皆是郁郁蔥蔥的咖啡樹。這里保存著全國最多的咖啡種質(zhì)資源,足有952份,堪稱中國咖啡的“基因庫”。
眼下正是咖啡結(jié)果期,不同種類的咖啡果掛滿枝頭,紅的、黃的、紫的,我好奇地湊近聞了聞,卻并無咖啡氣味,只有淡淡的果香。白學慧笑著解釋:“現(xiàn)在的咖啡果是無味的,只有經(jīng)過烘焙,才會釋放迷人風味?!?/p>
除了育種技術(shù)的突破,科研人員還采用間作模式,與橡膠樹共生,為咖啡營造適宜的生長環(huán)境?!拔覀兣嘤龅目Х确N子,如今已覆蓋云南新增種植面積的70%?!卑讓W慧介紹,依托豐富的資源圃資源,德宏熱科所培育出12個抗病性與穩(wěn)產(chǎn)性俱佳的咖啡品種并大力推廣。如今,德宏、保山、臨滄、普洱新增種植面積的70%品種都源自這里。
咖農(nóng)增收致富,咖啡店推介起了云南咖啡豆。對白學慧來說,咖啡的故事還在繼續(xù)?!懊恳慌N子通過審定便成為過去式,銹菌也會不斷進化演變,咖啡種子的抗銹選育工作還要持之以恒地做下去?!卑讓W慧透露,近期他們還培育了一種低咖啡因的新品種,可以讓更多咖啡因不耐受的人也能暢享咖啡的美妙。
不落幕的“東方珠寶城”
夜幕降臨,涼意漸起,“樣樣好”珠寶直播基地卻燈火璀璨。瑞麗三面與緬甸接壤,這個古老的翡翠貿(mào)易集散地,如今在網(wǎng)絡(luò)直播潮流中煥發(fā)新的活力。
“家人們,點點關(guān)注,想要的圈口在公屏上刷起來!”在直播基地3000個米柜(以米為單位的柜臺)前,上千名主播鉚足了勁兒對著手機推介珠寶,叫價聲此起彼伏。置身其中,聲音嘈雜鼎沸,若想聽清楚某個主播的話語,非得主播扯嗓高喊,或聽者湊近不可。
見到曾鑫時,他正埋頭在一堆珠寶中挑選貨品,為今晚的直播備貨。只見他打著手電筒,仔細檢查每一件翡翠的品質(zhì)?!皼]有好產(chǎn)品和好價格,直播根本玩不轉(zhuǎn)?!痹蔚恼Z氣中透著一份經(jīng)驗老到的自信。
早在2013年,曾鑫就來到瑞麗做珠寶生意,今年已是第12個年頭。起初曾鑫學的是珠寶雕刻。隨著網(wǎng)絡(luò)直播興起,曾鑫眼見身邊的人收入不錯,便也租了兩個米柜入駐基地,做起線上生意。第一次直播,曾鑫只覺喉嚨發(fā)緊,做了幾次深呼吸,才鼓起勇氣開播?!昂迷诋斖磉€是賣出了一個300元的掛件,有了一點信心。”
隨著業(yè)務(wù)發(fā)展,曾鑫深感個人力量有限,便找來幾個同樣單干的貨主朋友,共同組建了一個30多人的直播團隊?!爸辈ミ€是交給更專業(yè)的人來做,我退居幕后,專心做好選品和團隊管理。”
當晚的直播,曾鑫準備了300件珠寶——翡翠戒指和手鏈用來走量聚人氣,翡翠掛件和手鐲則在直播高潮時推出?!爸辈サ糜袀€節(jié)奏,先用低價的貨品把場子熱起來,等觀眾都聚得差不多了,再用高價貨品帶動收入,這是直播的訣竅?!痹谓忉?。
晚上7點,曾鑫的兩個直播間準時開播。聚光燈下,主播拿著一條翡翠手鏈,細致展示每一個角度,助手則在一旁默契地高喊“上鏈接”。短短20秒,一筆交易就達成了。這場直播一直持續(xù)到凌晨1點,直播間觀看人數(shù)從起初的500人漲到近1萬人,營業(yè)額接近70萬元??稍握f,這個業(yè)績還有進步的空間,“要想在珠寶直播行業(yè)里站穩(wěn)腳跟,還得尋找更優(yōu)質(zhì)的貨品,提供更好的服務(wù)”。
目前,快手等全國20多家互聯(lián)網(wǎng)平臺云集瑞麗,或建設(shè)珠寶直播基地,或組織直播間直播,為當?shù)刂閷氂袷辈ギa(chǎn)業(yè)提供渠道流量等支持。越來越多像曾鑫一樣的玉石商人乘著直播這場“熱潮”,將傳統(tǒng)邊貿(mào)文化與現(xiàn)代數(shù)字經(jīng)濟結(jié)合,將璀璨的珠寶送到全國各地。邊境小城瑞麗的故事,也在一場場直播中講述得更遠、更廣。
告別之際,心中滿是對德宏的眷戀。從盈江的林間鳥鳴,到瑞麗的咖啡香氣,再到珠寶市場的璀璨燈光,德宏不僅展現(xiàn)了人與自然的和諧之美,也書寫著現(xiàn)代化進程與傳統(tǒng)文化交融的動人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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