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節(jié),小楚獨自在外地旅游,感受不同的年俗文化。
距離春節(jié)還有一周,近日“當代年輕人在過一種很新的年”成了微博熱議話題,引起360萬網(wǎng)友圍觀當代年輕人對于龍年春節(jié)的“花式安排”:有人去潮汕看“英歌舞”、去東北“闖關東”;有人集體Citywalk,跑進山里的“無信號區(qū)”;有人因為年三十不放假而駐守原地,打算體驗當?shù)氐哪晡丁斑^年不回家”背后,折射出年輕人對于“年”的一些感受:一方面是工作一整年終于能好好休息幾天;另一方面又不得不面對走親訪友的奔波,以及被親戚“催婚”“催生”的尷尬。隨著年輕人越來越注重個性和儀式感,在“怎么過年”這件事上,他們也越來越有了自己的主見。
文、圖/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 程依倫、張慧琪(除署名外)
被催婚、被比較、話題“插不上嘴”……
游子過年回鄉(xiāng)怕經(jīng)歷“精神內(nèi)耗”
在熱熱鬧鬧回家過大年的討論下,有一群年輕人似乎“違背常理”,選擇不回家過年。有數(shù)據(jù)顯示,在18歲到35歲的年輕人里,只有33%計劃今年春節(jié)回鄉(xiāng)過年。
記者采訪發(fā)現(xiàn),年輕人不想回家過年的理由各異。有人發(fā)出“融不進故鄉(xiāng)”的感嘆;有人疲于應對親戚們的“關懷”;有人則苦于過年時需要發(fā)大額紅包……就像有年輕網(wǎng)友總結(jié)的:“回家走親戚,三句離不開收入,四句走不出結(jié)婚,五句都在談節(jié)約,六句說的是懂事,七句是把你養(yǎng)大不易,八句說的是你看別人家,九句說的是你要爭氣?!边@也引發(fā)不少年輕人共鳴——對他們來說,過年回家難免要經(jīng)歷“精神內(nèi)耗”。
“回家的理由只有一個,不回家的理由卻有很多?!痹诮邮懿稍L時,李智(化名)如是說。李智的家鄉(xiāng)在廣東一個沿海小鎮(zhèn),以往每年她都會選擇回家過春節(jié),而今年過年,她以“大年三十不放假”作為合理的“借口”,選擇留在廣州過年。
出生于1995年的李智,從前年開始便頻繁被家人催婚。雖是家中的獨生女,但這兩年,隨著身邊堂姐堂妹們紛紛結(jié)婚生子,李智每次回家后面對的催婚也越來越頻繁?!懊磕昊丶疫^年,就要面對一場接一場的相親?!崩钪歉嬖V記者,從大前年春節(jié)期間只有一兩場相親,到去年春節(jié),李智人都還沒回到家中,父母和小姨就陸續(xù)給她安排了4個本地男生的“相親局”,其中大都是他們同事或客戶的兒子。原本李智也抱著可以“試試”的心態(tài)去參加這些相親,但三番四次下來,她開始發(fā)現(xiàn)自己與對方很難聊到一起?!按蠹业纳罘绞讲煌?,都沒有什么共同話題,但我又不好拒絕參加?!?/p>
比起相親,更讓她疲于應對的還有來自親戚們的問候和比較?!澳欠N落差感讓人更手足無措。”李智告訴記者,在老家同齡人之中,她是唯一一個獨自在外打拼的女孩,每次回老家時,她其實也挺享受幫堂姐妹們“帶娃”的過程,但總有那么一些瞬間會時不時讓她從理想回歸“現(xiàn)實”——過去曾一起聊電視劇、聊戀愛關系的堂姐妹,如今話題卻轉(zhuǎn)變成從婆媳關系、家務事、奶粉、尿布、學區(qū)房……她越來越感覺自己有些“插不上嘴”;過去會被親戚們夸學習成績、夸工作單位的自己,從前年開始也變成了大家口中“再過幾年就嫁不出去了”“眼光不要太高”的姑娘。
這樣的過年體驗,讓她不免有些壓抑。“難得的假期,堵車返鄉(xiāng),堵車返工,還得‘堵心’過年,倒不如一個人待在這邊?!崩钪切ΨQ,今年的春節(jié)她也并不孤單,同事里有兩三個和她一樣不準備回家過年的同齡人,大家規(guī)劃著大年三十下班后一同去她家中吃“團年飯”,一同聊聊最新的“都市八卦”。
疲于走親訪友、發(fā)紅包……
不少年輕人給自己“放個假”
與李智一樣不回家過年的,還有今年剛大學畢業(yè)的王瑤(化名)。王瑤的家鄉(xiāng)在湛江,距離過年還有十多天時,她父母就開始“焦慮”了——他們要根據(jù)女兒回來的時間,安排全家一起去走親戚的順序和日期。
去年秋招時,找工作、考公、畢業(yè)論文多線并進,讓王瑤壓力倍增。盡管結(jié)果并不盡如人意,但來自親戚們的“關懷”仍然讓她感到無奈:“我們瑤瑤可是碩士生,這工作不得排著隊找她”“瑤瑤以后月薪兩萬不要忘記給阿姨買禮物啊”……她覺得,這些問候中沒有人真的在意她經(jīng)歷的艱辛,大家都只是熱熱鬧鬧地“客套”一通。與其如此,她覺得今年倒不如一個人在廣州過年。王瑤告訴記者,她已經(jīng)計劃好了,這個春節(jié)假期她就打算好好放松一下,哪怕只是窩在出租屋里看看電影也好。
年輕人過年不回家,除了期待屬于自己的悠長假期外,也不乏一些現(xiàn)實因素。子其(化名)是福建人,這個假期她也選擇獨自在廣州過年,對于女兒這個選擇,子其的父母也表示理解。
“當然想回家,但是過年回一趟家開銷太大了。”子其告訴記者,盡管她還未結(jié)婚,但因為老家的親戚家里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增添”了小朋友,因此每年她回去后,也免不了要給抱著孩子來家中探望的親戚們派紅包?!巴ǔR粋€紅包就是500元,親戚家的孩子加起來得有四五個,多的時候會有十幾個,一星期下來,算上機票、禮品的花費,就能花掉我一兩個月的工資?!?/p>
“反向過年”“旅游過年”成潮流:
尋求個性化體驗 帶父母感受別樣年味
年輕人不回家過年,并不代表他們完全拋棄了傳統(tǒng)的春節(jié)生活方式。在采訪中記者發(fā)現(xiàn),“過年不回家”背后,其實反映出的不僅是當代年輕人與老一輩生活習俗上的差異化,還包含著經(jīng)濟、社會及心理等多方面原因。當回鄉(xiāng)過年讓年輕人開始產(chǎn)生陌生感、壓力感等種種“不適應”后,他們開始選擇過一個更具個性化和儀式感的新年。
比如有不少年輕人表示,今年春節(jié)與家人達成共識,把父母接來自己所在的大城市一起過;還有一些人,則主張“自己安排過年”,并在各地文旅業(yè)“花式攬客”的熱潮下選擇了旅行過年。春節(jié)臨近,社交平臺上“周邊游/本地游”同樣成為搜索關鍵詞;新年燈會、戶外集市、露營、爬山以及Citywalk等項目也都進入了這些年輕人的“備選清單”。
1月28日深夜,小楚將之前搶到的春節(jié)回老家的動車票給退了。隨即,她點開自己的“旅游地圖”,買了一張大年初二去潮汕的動車票?!斑@個春節(jié)就不回去了,去潮汕看看英歌舞,再去福建找找老朋友,就當旅游過年吧。”
這不是小楚第一次選擇“旅游過年”了。去年春節(jié)前,因為外公去世,小楚休了年假提前回家,與家里人操持完外公的葬禮后,她便提出想要一個人出去旅游過年。那個春節(jié),她獨自一人從西安到南京、蘇州、杭州,一邊尋找年味一邊散心?!拔彝蝗话l(fā)現(xiàn),旅游過年相比返鄉(xiāng)過年,可以有更多時間與自己相處,也可以體會到更豐富的年俗文化。”
與小楚一樣“反向過年”的還有小戴和小吳。今年春節(jié),他們倆不約而同地選擇帶父母一同去海南過年。“趁春節(jié)大家都在‘闖關東’,這個假期海南機票相對比較劃算,我們就想到了帶家人去海南過年?!?/p>
而更多選擇“反向過年”的年輕人,則是將父母接到自己所在的城市。尤其是對于一些已經(jīng)在大城市有了較為寬敞的自購住房或租賃住房的年輕人。
湖南小伙郭明偉今年就計劃將父母接來廣州過年,體驗一番“花城看花”的年味。“來廣州工作了5年,但還沒機會好好逛花市。以往每年春節(jié)前花市還沒開始我就已經(jīng)回家,返工之后花市又已經(jīng)收檔。今年聽說廣州準備了豐富的新年活動,我索性就把父母也接過來過一次廣州年?!?/p>
小楚也稱,盡管今年自己會旅游過年,但她也給父母買了年初二來廣州的動車票?!暗雀改冈诩抑信惆闋敔敽屯馄胚^除夕后,我想讓他們來廣州,既可以從春節(jié)忙碌的走親訪友里‘解脫’出來,又可以趁機再感受一下廣府春節(jié)。”小楚稱,“更重要的是,與其我回去只能待七天,倒不如讓父母來廣州,這樣他們至少可以在這里待半個多月?!?/p>
從返鄉(xiāng)過年到“反向過年”,既能讓一家人獲得更長時間的團圓,也能讓年輕人和父母體驗到豐富的城市春節(jié)氛圍,更能跳出小縣城、村莊里相對繁瑣的禮節(jié)和習俗——這使得“反向過年”成為不少年輕人心中的“首選”。
盡管在大城市里過年,面對不同的飲食和作息習慣,兩代人或許依然少不了要重新“磨合”。但正如蘇軾所言“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當年輕一代“過年不回家”時,長輩也不妨少一些苛責,多一些理解,讓彼此安心過個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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