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大廠”的路上,兩個方向的年輕人都行色匆匆,有人心向往之,有人正在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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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6月,王大陸剛從英國留學回來,就碰上了“秋招地獄模式”。沒有任何實習經(jīng)歷的他聽說有實習經(jīng)歷才能拿到“大廠”(網(wǎng)絡用語,指大型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記者注)offer(錄用通知),便在暑假緊急找了一個,一邊實習一邊“海投”。由于缺乏經(jīng)驗,哲學專業(yè)的王大陸甚至投遞了一個算法崗——而那家“大廠”,每人只能投遞一個崗位。
翟一凡讀本科時就想好了要進“大廠”,先后在一些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實習過。從秋招開始到現(xiàn)在,他已手握3個offer,求職季圓滿落幕。“我是一個性子比較急的人,不希望別人9月已經(jīng)決定了以后的工作,而我來年3月還在走流程?!?/p>
艾依從某“大廠”辭職的時候,正好趕上整個大部門的裁員潮,“我走的時候boss(老板)特別開心,他都沒有留我,因為我頂了他們一個裁員的名額”。但她并不在意老板的想法,喜歡的領導升職了,喜歡的同事被裁了,工作一團亂麻,她只想一走了之。
通向“大廠”的路上,兩個方向的年輕人都行色匆匆,有人心向往之,有人正在逃離。
“不會再進北京‘大廠’”
艾依在“大廠”工作了一年半,最終選擇辭職考研,回到熟悉的校園生活。談及未來,她坦言自己“不會再進北京‘大廠’”,大概率會在其他城市找一份“中小廠”的工作。
在做產(chǎn)品運營的一年多時間里,艾依不僅需要提高自己的技術能力,還需要在多方之間不停調(diào)和,這對不喜爭執(zhí)的她來說非常折磨。她接手的最后一個項目長達半年,其間甲方還換了總負責人,幾乎所有都要推倒重來,“我整個人都很崩潰”。
跟具體部門的對接也非常困難,最夸張的時候,艾依需要同時和14位技術開會,技術之間不斷爭吵,最后把矛頭對準艾依,讓她來決定。后來去醫(yī)院體檢的時候,艾依的身體出現(xiàn)了問題,甲狀腺結節(jié)、乳腺結節(jié)都找上門來,“醫(yī)生說,你這么年輕一個姑娘平時怎么生這么多氣”?;蛟S是煩悶積攢到了極限,項目一結束,艾依便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離職。
“大廠”的累眾所周知,但你沒有身處其中的時候,所有感觸就像隔了一層霧,看不真切。這種累一些年輕人是可以接受的,但也有人覺得不值得。
安薇今年一個“大廠”崗位都沒有投,只參加了幾個省的選調(diào)生考試和一些央企、國企的招聘。她曾經(jīng)也有過去“大廠”就業(yè)的想法,但實習一次之后就放棄了,“我在‘大廠’的實習體驗是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高效’,做的都是一些瑣碎、程式化的工作,得不到太多的價值感?!卑厕闭f,“(不像)我之前在某智庫做的一些研究性質(zhì)的工作,做出來的東西是真的能對社會或者政府決策有一定幫助的?!?/p>
還有一些特殊的逃離“大廠”的理由。比如,對艾依來說,她并不擔心自己被裁,但周圍同事的驟然離職卻讓她難以接受,“本來工作就累,每天陪你開心的人還沒了,你說這還有什么意思”。安薇對“大廠”的向往在短暫的好奇和淺嘗輒止后也消失殆盡,選擇回到自己最習慣的泛體制內(nèi)賽道,“已經(jīng)到了秋招的節(jié)骨眼上,有沉沒成本在,盲目轉換賽道并不是一件好事”。
“大廠”“不香”了?不一定
獵聘大數(shù)據(jù)研究院發(fā)布的《全國高校畢業(yè)生就業(yè)趨勢與展望2023》顯示,在應屆生最想去的企業(yè)類型中,排名前二的是央/國企、政府機關/事業(yè)單位,得票率分別為45.15%和26.97%。
北京某高校職業(yè)發(fā)展中心的指導教師也表示,找他咨詢的學生開始更多地關注選調(diào)和國企,將進入體制內(nèi)工作視為一種穩(wěn)妥選擇。如此看來,穩(wěn)定性和安全感似乎成為這屆年輕人最為看重的職業(yè)特質(zhì),那么作為高風險、高回報代名詞的互聯(lián)網(wǎng)“大廠”,真的“不香”了嗎?
某互聯(lián)網(wǎng)“大廠”武漢分部的HR黃思思并不這么認為,“985、211的學生還是有很多投‘大廠’的,簡歷都篩不過來。而且據(jù)我觀察,研究生投‘大廠’的似乎更多了。我接手的一個項目去年錄取的有一半是本科生,但今年到目前為止,我發(fā)出去的offer全部是研究生。普通一本和二本的學生找工作的意識相對比較弱,所以我最近在瘋狂地跑學校開源”。
翟一凡說:“不是我選擇了‘大廠’,而是我適合去‘大廠’。”今年秋招,他一共投遞了23個崗位,其中有22個都在互聯(lián)網(wǎng)“大廠”。在“大廠”與裁員、35歲焦慮、薪資降級等負面印象聯(lián)系在一起的今天,他的選擇顯得有些與眾不同。但他有自己的邏輯:“其實很多人才去國企,對于‘大廠’的HR本身也是一種挑戰(zhàn),所以我覺得他們不可能在五險一金或者房補這些工資之外的福利上面去克扣你?!?/p>
不只翟一凡有此感觸,同樣以“大廠”為主攻方向的方尹也認為,“大廠”在薪資待遇和發(fā)展前景上,橫向來看,不比國企、央企或者其他行業(yè)差;縱向上也不比巔峰時期的“大廠”差太多。方尹說:“往年‘大廠’的校招很容易開出SSP(‘大廠’招聘時會將應屆生分為3個等級,由低到高依次為白菜、SP、SSP——記者注),剛進來的應屆生甚至比已經(jīng)工作了三五年的員工工資還要高。現(xiàn)在大家都是白菜價,其實也沒有低多少。”
當然,“大廠”裁員和降薪帶來的風險是事實存在的,受訪者們也都認可這一點。在越來越多人追求安穩(wěn)的時候,也有一些人更加追求短期的效益。在他們看來,任何長期的規(guī)劃都有可能被打斷,最理智的就是選擇一段時間內(nèi)對自己最有利的東西。
也有一些年輕人被“大廠”的“光環(huán)”吸引,進去后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能力素質(zhì)匹配不上,難以適應。對此,浙江工商大學杭州商學院人力資源管理系副主任來半分說:“建議大家客觀評估自己的狀況,理性分析適合自己的職業(yè)發(fā)展道路。但也不必過于謹慎,畢竟在你的整個人生階段里,秋招只是一朵浪花,它并不代表永遠?!?/p>
年輕人選擇的其實是公平、自由與自我提升
在大部分偏好“大廠”的受訪者口中,“大廠”工作的關鍵詞都有“扁平化”和“自由”。“‘大廠’的組織架構非常扁平,只要你能力夠強,個人的躍升是相對容易的,不太需要處理復雜的人際關系?!卑勒f的或許代表了許多“大廠”向往者的心聲。
對他們來說,任務導向型的“大廠”模式?jīng)Q定了他們的工作相對單純。只要做好手頭的工作,你的性別、愛好、學歷等都可以“被模糊”,也可以更加輕易地實現(xiàn)升職加薪的愿望。相對來說,國企等行業(yè)的限制會更多一些,如翟一凡之前在某單位實習時便被要求“夏天不準穿洞洞鞋”,這種氛圍對他來說難以接受。
對王大陸來說,“大廠”是一個很好的自我提升平臺,這里有豐富的資源、多樣的生態(tài)和業(yè)務能力頂尖的同事,“就像一方涓流不斷的水塘,充滿了生機與活力”。
對“大廠”的“自由”,還有另外一種解釋,那就是你可以比較容易地更換賽道。對于樂觀者來說,這給他們提供了大量的試錯機會,可以逐漸探索出最適合自己的方向。艾依有一個朋友就是換了3次才換到現(xiàn)在的組,最終滿意地留了下來。
但這種“自由”帶來的不確定性也是非常明顯的,不僅是自己,你周圍的所有人也都在變動之中。如果你不適應“大廠”的快節(jié)奏,無法及時地提升自我,那么你很快就會面臨被裁危機。在“大廠”,落后就代表著淘汰。
針對年輕人看待“大廠”的復雜心態(tài),來半分說:“年輕人選擇‘大廠’,是希望能夠快速成長,或者被‘大廠’的光環(huán)吸引,想要去見識一下?!髲S’確實是一個非常好的自我提升途徑,但我們也要反過來說,好的途徑并不只有‘大廠’一個。”
在來半分看來,不論是選擇“大廠”、選擇成長導向型的企業(yè)、還是選擇考公務員,都會有適配的素質(zhì)能力和人格特質(zhì),都能夠讓青年實現(xiàn)自我提升。“大廠”只是眾多職業(yè)選擇當中的一種,僅此而已。
(應受訪者要求,翟一凡、王大陸、艾依、方尹、安薇均為化名)
實習生 鄧嘉欣 中青報·中青網(wǎng)記者 蔣肖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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