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寫童詩,面孔往往有點嚴肅,多少帶點成人腔,難免與孩子的生理心理脫節(jié)。詩人高凱卻能放下世故和城府,完全站在孩子的角度,用孩子的眼光觀察生活,用孩子的心靈體悟自然。他的童詩名副其實姓“童”,說的是童語,一點不失童真,處處充滿童趣,始終跳動著一顆童心。
大自然是孩子成長的搖籃。高凱筆下的自然,類似魯迅的百草園,充滿童年的自由和歡樂?!恫輩怖锏哪莻€孩子》就是這樣的一首詩:“一頭小牛丟了/肯定是被牽牛花偷走的//白瓷碗兒摔碎了/那是一朵打碗花給打碎的//腳上劃了一個口子/也說是被狗尾巴草咬破的//因為雞冠花早上沒有叫鳴/所以上學又遲到了//草叢里的那個孩子/撒完最后一個謊就長大了//從此以后見人說話就會害羞/也是含羞草教的”。
詩人擅長用植物編織美麗的童話。小牛丟了,本來是一件傷心事,想象它是被牽?;ㄍ底?,傷心就變得浪漫。不小心把白瓷碗摔碎了,卻說是一朵打碗花給打碎的,失誤也變得有趣。腳上的傷口說是被狗尾巴草咬破的,“咬”出了情趣,疼痛感頓減。上學又遲到了,怪雞冠花早上沒有打鳴,為自己的錯誤辯解。含羞草教會害羞,是成長的變化。雙關和擬人是詩人的拿手好戲,在這首詩中發(fā)揮到極致,把植物寫得生動活潑,憨態(tài)可掬。
詩人描繪的動物世界大致可以歸為幾類:第一類,借動物表達對真善美以及理想的憧憬?!犊匆娨恢徽娴陌槨?,寫白鷺一動不動,像假的一樣,為了消除我的疑問,證明自己的真,它親自飛給我看,有童真的可愛?!秾櫸锱c孩子》,寫兩只小狗剛認識,因各自主人的離去,無奈地搖著尾巴再見,與兩個小朋友揮手再見相互輝映。《在高原上》通過鷹寫高原的神秘,“高原如果讓一個人一眼就望到她的最高處/高原就不是高原了”。詩人在另一首詩中寫道:“那只鷹天天在天上練習閃電/練習駕馭風……今生被一只鷹長久地俯瞰”。鷹代表一種高度,對鷹的崇敬就是對理想的向往。第二類,寫人對動物的悲憫?!缎掖嬲摺穼戻B巢被暴風雨打翻在地,一只幸存的鳥受到驚嚇,“一整天我都想去問那只孤單的小鳥/是不是想找人訴說自己的遭遇”,對無枝可依的小鳥充滿同情和擔憂?!遏~兒的眼淚我們誰也看不見》中,詩人敏銳地發(fā)覺魚兒的悲傷:“沒有哪一條魚兒敢跑到人世間/給我們淚流滿面”,不是笑話魚兒膽小,而是批評人類缺乏慈悲。第三類,寫動物與人類的隔閡?!逗鸵恢恍▲B走在一條路上》,“我加快了小鳥就加快了/我放慢了小鳥就放慢了/陌生的小鳥總是有意/和我保持著一段距離”,小鳥始終提防著人,“小鳥在我接近它時惶恐地飛上天”。面對此情此景,詩人感慨:“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距離呵/好長時間我都在想那只小鳥/行走的姿勢/想著在一只小鳥帶領下/走路的幸福”。人類渴望與動物和諧相處,但動物也需要距離產(chǎn)生“美”。第四類,寫生態(tài)環(huán)境的變化?!侗踊貋砹恕分?,人們又驚又喜,既害怕,又想見,但“自從豹子回到林子以后/大山看上去威風了/人也威風了”,生態(tài)向好體現(xiàn)出社會的進步。第五類,借動物表達自身的困惑?!锻婷€球的小貓》,寫媽媽借著織毛衣作掩護來監(jiān)督孩子,卻讓小貓?zhí)焯焱?,孩子不理解?!靶∝埧赡懿攀菋寢層H生的”“似乎小貓才是那件毛衣/未來的小主人”。過分的嚴管使孩子心中不滿,寫動物,也是寫人,詩集中的不少作品都展示出孩子成長中真實的心理狀態(tài)和對生活的思考。
詩集中還有一些狀物詩。普通的物被詩人賦予獨特的生命意義。比如把下雪想象成滿天的水滴在開花、在迎春,表達孩子對春天的期盼。又如《其實沙漠不是一盤散沙》寫沙子選擇沙子,就像小伙伴選擇小伙伴,彼此之間跟著、拉著、喊著,“從四面八方聚到一起”,形象地揭示了“團結就是力量”的人生哲理。
詩集中大量的人文詩,內(nèi)容非常豐富?!洞逍。荷终n》已成廣為流傳的名作,還有幾首也不同尋常?!陡嬖V你一個小秘密》,寫爸爸媽媽和孩子生氣時,孩子叫出他們各自的小名,爸爸媽媽就變成孩子的小朋友,這是一首智慧之詩。在《修表匠》中,詩人寫道:“面對時間 修表匠只會修理時分秒/不會修理年月日/所有的時間都不是修表匠的”。連修表匠都無法把控時間,說明時間不可逆轉(zhuǎn),啟發(fā)孩子們要珍惜時間,熱愛生命。
高凱的童詩,有孩子氣,有孩子味,寫的是孩子眼中的自然和世界。詩人的精神最終都得靠語言完成,詩人希尼認為:“詩歌詞語的目標是逐漸成長為內(nèi)容”。高凱用童心為文字鍍上了一層夢幻的色彩,他的詩歌語言具有鮮嫩的質(zhì)地,閃耀著太陽的光澤,彌漫著花草的氣息,釋放出心靈的熱能,字里行間閃爍著愛的光焰,是孩子們走向美好未來的成長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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